原文

东曹掾杨戏素性简略，琬与言论，时不应答。或欲构戏于琬曰：“公与戏语而不见应，戏之慢上，不亦甚乎！”琬曰：“人心不同，各如其面；面从后言，古人之所诫也。戏欲赞吾是耶，则非其本心，欲反吾言，则显吾之非，是以默然，是戏之快也。”又督农杨敏曾毁琬曰：“作事愦愦，诚非及前人。”或以白琬，主者请推治敏，琬曰：“吾实不如前人，无可推也。”主者重据听不推，则乞问其愦愦之状。琬曰：“苟其不如，则事不当理，事不当理，则愦愦矣。复何问邪？”后敏坐事系狱，众人犹惧其必死，琬心无適莫，得免重罪。其好恶存道，皆此类也。

译文

东曹掾杨戏性格向来简略，蒋琬与他言谈，他有时不应答。有人想要诬陷杨戏，于是对蒋琬说：“您与杨戏讲话却不见回应，他对上级傲慢，真是太过分了!”蒋琬回答说：“人的心性不同，就如同人的容貌各异；当面听从背后非议，这是古人告诫我们要注意的事。杨戏想要赞成我，可这不是他的心里所想，想要反对我的话，又怕揭示我的不是，所以沉默不语，这正是他的诚实之处啊!”又有督农杨敏曾毁谤蒋琬说：“做事昏昏然，确实比不上前任。”有人将此话告知蒋琬，主管官员请求前去追究此事治杨敏的罪，蒋琬说：“我的确不如前任，没有什么可追究的。”主管官员再次上报而蒋琬仍不允许追究。这个官员便请蒋琬去责问杨敏说他昏昏然的情状。蒋琬说：“若比前任不如，则处事不合理，处事不合理，就会昏昏然。又有什么好问的?”后来杨敏犯事下狱，众人都担心他必死无疑，蒋琬心中对他没有成见，杨敏由此得以免除重罪。蒋琬的好恶符合道义，处事都像这样。

原文

琬以为昔诸葛亮数窥秦川，道险运艰，竟不能克，不若乘水东下。乃多作舟船，欲由汉，沔袭魏兴、上庸。会旧疾连动，未时得行。而众论咸谓如不克捷，还路甚难，非长策也。于是遣尚书令费祎、中监军姜维等喻指。琬承命上疏曰：“芟秽弭难，臣职是掌。自臣奉辞汉中，已经六年，臣既闇弱，加婴疾疢，规方无成，夙夜忧惨。今魏跨带九州，根蒂滋蔓，平除未易。若东西并力，首尾掎角，虽未能速得如志，且当分裂蚕食，先摧其支党。然吴期二三，连不克果，俯仰惟艰，实忘寝食。辄与费祎等议，以凉州胡塞之要，进退有资，贼之所惜；且羌、胡乃心思汉如渴，又昔偏军入羌，郭淮破走，算其长短，以为事首，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。若维征行，衔持河右，臣当帅军为维镇继。今涪水陆四通，惟急是应，若东北有虞，赴之不难。”由是琬遂还住涪。疾转增剧，至九年卒，谥曰恭。

译文

蒋琬考虑诸葛亮曾几次出兵秦川，都因道路险恶运输困难，终究没有战果，不如改走水路东下。于是多造战船，计划从汉、沔攻袭魏国的魏兴和上庸。时逢蒋琬旧疾接连发作，没有及时按计划行动。而众人议论都认为若不能迅速获胜，退路会十分艰难，这不是长远之计。于是派遣尚书令费祎、中监军姜维等前去向蒋琬说明。蒋琬接受众人意见后向后主上疏道：“灭曹魏消国难，这是臣下我的职责。自臣奉命驻守汉中，已经六年，臣既蠢笨不明，又加上多病，规划方略未能实现，日夜忧心万分。如今魏国地跨九州，根深蒂固，要除掉他们很不容易。若吴蜀从东西两面合力，首尾形成犄角之势，虽不见得能迅速达成成功的志愿，但可实现对魏国的分割蚕食，先剪除其枝叶羽翼。然而吴国约定出兵时间却再三拖延，多次未得实现，这的确使人左右为难，寝食难安。又与费祎等人商议，认为凉州胡人地区是边塞要地，进退都有据，贼兵非常重视此地，况且羌和胡这两个民族都思汉若渴，而且昔日偏军入羌，郭淮败逃，考虑到事情的得失，认为凉州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，应当任命姜维为凉州刺史。若姜维出征，与敌军在河右岸对峙，臣则率军为姜维做后援。如今涪地水路陆路四通八达，可以应急，如果东北方面发生战事，奔赴救援也不难。”于是蒋琬退回涪县驻守。蒋琬病情转而加重，于延熙九年（246）去世，谥号为“恭”。

蒋琬费祎姜维传第十四·费祎